第七十八章

杨利鸣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这小子没继承我的长相,挺好的,本来还担心我这五官让宝宝变丑了。还好宝宝长得像你。”

杨侑然的大五官,是像陈方如的。

他是每一个见到他的大人,都会忍不住喜欢他,抱他,说可爱和漂亮的小孩。

杨利鸣工作忙碌,所以在杨侑然的梦里,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和陈方如在相处。

他知道陈方如辞去了金融报的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她从小就给杨侑然安排了各种课程,有钢琴课,美术课,游泳课甚至马术课。

因为小孩聪明又漂亮,钢琴课的老师他说特别有天赋,完全就是个小天才!家里人都很爱他。

而陈方如是个炫娃狂魔,早早就立下了要把孩子培养进牛津剑桥哈佛的目标。在他们的阶层里,有多少多少资产、开什么车住什么房,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培养一个什么都比旁人好的出色小孩才是更重要的。

陈方如小时候学钢琴学芭蕾,她学习成绩好,艺术天赋卓越,高中读英国私立女校,牛津大学毕业,理所应当的,小孩要像她。

小杨侑然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陈方舟过来的时候,看见他这么辛苦,跟钢琴凳上的他约定:“宝宝,舅舅周末放假,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杨侑然安静地说:“舅舅,妈妈说我下周得把这首曲子练好,给阿姨们弹。”www.tsgt.org.cn 风屋小说网

陈方舟就知道了,陈方如邀请了朋友来家里,要让杨侑然弹钢琴给人听。

她最喜欢听那种吹捧话。

“方如,你怎么这么会养小孩啊,聪明死了!三岁就能弹这么难的曲子了,不会是下一个郎朗吧!”

“什么郎朗,下一个莫扎特啦!”

“方如生的孩子,肯定是天才,两口子基因这么好!”

年轻二十岁的陈教授,长一张和妹妹有些相似,俊秀斯文的脸。他不到一米八,身材也瘦削,喜欢穿浅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头发总是梳着三七分,戴着金丝边的眼镜。

他将小然宝宝从琴凳上抱起来说:“你妈妈周末要出去聚会,舅舅带你出去玩,妈妈也不知道的。”

杨侑然思考着,纠结了一会儿,问:“舅舅,我们去哪里玩呀?”

陈教授说:“游乐场上次带你去过了,好多项目啊都是大孩子玩的,你是小孩子,不能玩这个。舅舅带你去山上摘樱桃好不好?”

小然乖乖地点头,说好。

那是五月份,山上的樱桃开了,陈教授在山上有一栋避暑的别墅。

梦境里,杨侑然从第一视角,看见自己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穿着名牌的衣服,被打扮得像小王子。他手里拿着两块他这个年纪可以吃的小饼干,饼干被他舔得软绵绵的,碎成几瓣,他正在舔手指,被安全地保护在座椅里。

车上在放流行乐,那是平常陈方如绝对不会放给杨侑然听的歌。

他们的邻居就是国际有名

的钢琴家,为了培养孩子的天赋,陈方如特意跑过来买的房子,花重金和钢琴家当邻居,经营关系,送杨侑然去邻居家里和他家中年纪稍长两岁的小朋友一起学习。

看见杨侑然比钢琴家的孩子,弹奏得还要准确还要漂亮,她自豪得像孔雀一样,几乎是逢人就说,她培养了一个音乐天才,小孩遗传了她和丈夫的好基因,非常地优秀!

陈教授那天带三岁的杨侑然上山摘了樱桃,但被陈方如发现了。

陈方如在电话里骂了他几句,最后无奈地说:“摘樱桃太危险了,别让宝宝爬树受伤了,樱桃注意要洗了再吃,不然有虫。”

杨侑然大着胆子跑到电话里对陈方如说:“妈妈,我给你摘了好大一篮子的樱桃回来啊。”

他比一般的同龄小朋友口齿要清晰不少。

陈方如笑着问他:“甜不甜呀?”

杨侑然点头:“好甜、好甜的。”

陈方如:“要洗了才可以吃哦,如果舅舅不洗,宝宝就帮妈妈说他!”

陈方舟插嘴:“我说一声啊,我有洗水果,不会给宝宝吃不干净的东西的。”

陈方舟是摘了樱桃的当天下午,带杨侑然回去的。

路上有些堵车,陈方舟根据车载GPS绕了一条路,已经快日落了,没想到车子越开越偏,最后没信号了,天也黑了。

杨侑然在后座犯困地打了一会儿瞌睡。

是一阵急刹惊醒了他。

他懵懂地睁着眼睛,握紧了碎饼干:“舅舅……”他喊。

迎面而来一道刺目的光,那是一辆开得非常急躁的银灰色车辆,正在逆行,远光灯让陈方舟睁不开眼,一瞬间的恐慌让他这个斯文人都骂了脏话,下意识回头看宝宝,他猛地扭转方向盘。撞向了路边的大树。

砰——

一声巨响,陈方舟趴在方向盘许久,闻到汽油的味道。

他晕头转向地起来,从额角流下大片湿漉漉的血痕。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宝宝!”陈方舟猛地惊醒,回过头去看,看见杨侑然趴在儿童座椅上,正昏迷不醒。

他急忙下车:“宝宝!”

肇事车辆已经逃逸,车从中间被撞得有些凹进去——

陈方舟动作急切而狼狈地把杨侑然抱下车,注意到他流血不止的眼睛,白嫩的小脸满是脏污。

“喂,120……”陈方舟语无伦次,把杨侑然平放在地上,不敢动他,他满眼是泪,撑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额头,“出车祸了,你们,麻烦你们快来……快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高速路。

……

鲜红的救护车停在路边。

一旁还有一辆银灰色的日系车,车头被撞扁了。

闪烁的救护车红色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医护人员打开车门,从后座抱下来一个小孩,然后从驾驶座,抬下来一个成年男人。

急救员低头闻了闻:“他喝了酒,联

系派出所,车牌号是川AXXXXXX。”

警察也很快来了,从医生这里拿到了醉驾人的钱包和手机,再从车牌号定位到醉驾者的身份。

“陶广丰,路段没有监控,有撞击痕迹,但没有被撞击。他老婆叫杨雪,查下她的电话,通知她过来。”警察扭头望向急救室里推车过去的一个小朋友,说,“她的丈夫和小孩受伤了。”

派出所给杨雪打电话的时候,她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一个小时前她和丈夫打了一架,他把烫发用的药水浇在了她的脸上,掐得她快窒息,最后力量悬殊,她因为无法搏斗而晕了过去。

她接到电话,大脑一片空白:“是、陶广丰,是我丈夫,你说什么,小孩……小孩怎么样?”

“警官我马上过来,求求你们一定要让医生救我的孩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人到医院,她撞到医生,医生皱眉看着她身上的伤问她:“你怎么了,要去急救室吗?被家暴了吗?带身份证没有?”

杨雪仓惶地摇头:“不是,孩子,我小孩……车祸,”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他叫杨侑然,他才三岁!他刚刚出了车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警察过来了,找到她:“你是杨雪。”

“对,我是,我的孩子,孩子他……”她张望着,眼睛里已经没了光,全是泪水。

警察:“让医生跟你说吧,等下要你配合做个笔录,你丈夫涉嫌醉驾和肇事逃逸。”

医生让杨雪:“这边说话。你的小孩现在情况……比你丈夫好一点,你丈夫他正在……”

杨雪打断:“不用说他,说孩子,孩子,他在哪?”

医生:“在手术室,需要您签一下字,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车祸导致了眼球被刺穿,造成了眼部组织的严重损伤。无法通过常规手术进行修复……我们建议进行眼球摘除手术。这种手术是为了保护孩子的整体健康和避免感染等严重后果而必要的。手术过程中,我们将会谨慎处理伤口,确保最大程度地减少任何可能的并发症。您能接受吗?”

杨雪没有管丈夫。

一整夜,她一直在等儿子出来,头上做了包扎处理。护士看见她脖颈的掐痕,说:“是手术室里的那人对你做的吗?警察在这里,你可以告诉他们。”

“谢谢你,没用的……我报过警。”她说。

警方来调节一下,口头警告一下,就会离开。

这个过程她经历过很多次,已经放弃报警了,杨雪只想要孩子活下来,醒过来。

深夜,那帮她包扎的护士又过来了,用有些怜悯的眼光,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你丈夫在手术室里大出血了,可能醒不过来了。”

她麻木地坐在长椅上说:“谢谢你,我儿子还有多久出来?”

“因为患者年纪比较小,这个手术比较困难,医生正在尽力,请您耐心等待。”护士给她拿了医院的盒饭。

杨雪露出一个勉强而感激的笑,她身上很脏、也

很刺鼻,充斥着药水的味道,还有血污,头发凌乱得像疯婆子,就这副模样,在医院做了笔录。

警察问她:你丈夫喝了酒,开车出去,你没有阻拦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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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望而憎恨地说:“我当时晕过去了,如果我没有晕,死也不会让他带着儿子出去的。我就应该和他鱼死网破的,我为什么要一忍再忍呢?”

警察露出有些同情的表情来。

说:“你丈夫可能肇事逃逸了,目前还没有人报警,等他醒来,可能面临赔偿和刑事责任。”

她说:“随便吧,只要我儿子能醒来就好。”

凌晨五点半,天蒙蒙亮,杨侑然被送出手术室,他年纪还小,脸上戴着绷带,脸因为失血而肿胀,皮肤颜色红得很深,到处都是淤青。

她泪流不止,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有些疲惫地说:“患者家属,小患者已经平安出来了,术后需要观察和住院,我们把他的眼球摘除了,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请您放心。”

杨雪对医生感激道谢,在儿子的病床旁几乎是彻夜未眠,最后趴在他的床边睡了两个小时。

杨侑然出手术室后,几个小时就苏醒了,睁着一只眼睛,脸还肿胀着,也没有办法说话,他用那只仅剩的、乌黑明亮的眼睛,望着狼狈的杨雪。

杨雪痛哭流涕:“宝宝,然然,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让医生叔叔过来看看。”

杨侑然并不说话,杨雪给他喂水,抱他去上厕所。

医生很快来查房了。

杨雪问:“医生,为什么我的孩子现在不说话了?”

医生说:“都是术后正常的反应,患者年纪小,观察几天再说。”

因为以前的杨侑然,也不大爱说话,杨雪起初虽然害怕,但以为是后遗症,悉心地在医院照料他,直到出院。

至于丈夫,被推出病房后,有医生告诉她丈夫瘫痪了。

她对此漠不关心,办完手续找了个护工,就没有管他了。

她背着杨侑然回家,为了照顾他,也暂时关了店门。车祸后的杨侑然不怎么说话,也不哭闹,很安静,喜欢吃饼干和舔手指。

儿子的行为习惯有些变化。以前爱哭闹,也会尖叫,因为陶广丰的施暴。

车祸后的杨侑然没有喊妈妈,他安静而乖巧,喜欢抓她的衣服,跟在她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总不吭声。

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喊她的。

很长一段时间,小侑然都不知道自己和旁人有什么区别,他一只眼睛缠着白色绷带,妈妈带他去看医生,走访名医,最后花了几万块给他做了个义眼,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理发店有时候会来一些奇怪的大人和老人家,见东西就砸,骂一些很难听的话。

小侑然被保护在后面,偶尔会被误伤。

最后妈妈报警,赶走了他们。她拉下卷帘门,把他抱在怀里。

“然然,妈妈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有一天,小侑然就出声了,喊她了。喊“妈妈”。

他说:我眼睛有点不舒服,我可以摘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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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眼磨合得不好,他总是揉眼睛,揉了就会掉眼泪,有分泌物,眼睛也会发红,严重的时候还会发炎。

妈妈说:“摘下来,不舒服就摘下来。”

所以他尝试在幼儿园里摘下来了。

所以他就没有朋友了。

园里要汇报演出,小侑然想自己好像会弹钢琴,就爬上了电子钢琴凳,可是他还没开始弹,手还没有摸到电子琴键,就被别的小朋友推下来了。

老师把他抱开了。

因为那要幼儿园里最好看和弹钢琴最棒的小朋友,才能坐在那里。而他只会吓到别人。

从三岁到十六岁,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被孤立走过来的。

杨侑然眼睛隐隐作痛。

梦醒过来时,他就徒手将义眼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他看了眼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半,他睡了十个小时。

杨侑然回忆整个梦的内容,他以往不太记得清楚前一晚的梦境,这次却很清楚。

他接受陈方如的培养,钢琴家叔叔的熏陶,那个很讨厌练琴的邻居小哥哥喜欢揪他的脸,说他脸软软的,真可爱啊,要不长大后嫁给他吧。

小侑然从琴凳上跳下来,说:“你弄错了,我是男生。”

画面一转。

陈方如在花园里做瑜伽,开着免提打电话,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练琴的儿子。

“方如,我刚从老家带了点东西回来,明天来你家一趟,正好看看宝宝。宝宝在哪?”陈方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宝宝在练琴。”陈方如做着优美的拉伸姿势,“下周末他要弹奏肖邦给阿姨们听。”

陈方舟说:“怎么老是练琴练琴,还弹奏给别人听,小孩子不是你炫耀的工具。他才三岁,你要给他喘息的空间啊!”

陈方如不高兴道:“他也很喜欢练琴啊,不信你问宝宝开不开心?而且哪里没有给他空间了,上午才游泳了呢。”

他们全家都是名校生,也就杨利鸣差点,是港校毕业的。

所以从小孩刚出生,陈方如就给他规划好了名流路线,起初,杨侑然按部就班,照着她的步伐在学习,在进步。

让她很满意,她看见了曙光。

也就是陈教授带着特产过来那天,偷偷说要带杨侑然出去玩,还不告诉陈方如那天。

她规划好的路线,遇到了急转而下的岔路。

车祸后的小孩变了。

变笨了,变得什么都不会,他不会钢琴不会骑马不会游泳,也不会叫妈妈。

陈方如也崩溃了。

回忆中止。杨侑然又看了一眼时间,差十分钟十一点,徐行和杨婉瑜都没有叫他起床。

他卧房里有个配套的卫生间,杨侑然起床洗漱,冲洗义眼,重新戴上。他就像被催

眠了一样,一晚上想起了许多事。

那是原主身体里留下的记忆吗?

杨侑然不知道。倘若是身体里的记忆??[,那为什么,只有三岁前的?

而且清晰的,就像他身上真的发生过一样。

因为做了一整晚的梦,杨侑然没睡好,在饭桌上打哈欠。

徐行瞥见他脖颈忘擦遮瑕的吻痕,没说话。继而又注意到他中指戴了一枚戒指。

“然然昨晚没睡好么,认床?之前没在这个房子里睡么?”徐行问。

杨侑然有点心虚,不好说和男朋友同居了,住他宿舍,所以这边他压根没来住过。他答:“要写歌,晚上睡不着有点失眠。”

徐行:“你公司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

杨侑然:“那时候想多赚点钱,就接了很多。”

徐行轻轻一叹:“不用接了,爸爸帮你付违约金好了。”

“啊?”杨侑然抬头,“不要付啊,我都能做完的,干嘛给甲方送钱,不要!”

徐行看着他:“……好。”

他看了杨侑然公司的市场报告,确定是一个前景不错的娱乐公司,随后让秘书团去出收购方案了:“我儿子的那个经纪公司,叫万研娱乐,先收散股,挨个联系小股东,我要在三个月后拿到第一股东权。”

杨侑然下午陪杨婉瑜待了一会儿,陪她聊天聊过去,在三点左右,杨侑然给陈教授打了个电话,就打车过去找他了。

徐行和杨婉瑜在小区的空中花园里帮他遛狗。

路上,杨侑然给江亦发了短信:“你下班前我过来找你。”

江亦估计在实验室忙碌,过了二十分钟才回:“现在在干嘛,在陪爸爸妈妈?”

杨侑然:“去找我舅舅了。”

江亦打来电话:“找你舅舅做什么?”

“昨晚我想起了一些三岁前的事,”杨侑然倒没有瞒着他,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道,“找他问问情况。”

江亦蹙眉:“嗯?记忆恢复了,那些前男友你也想起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记不起来这个。”杨侑然辩解得嘴皮都要烧起来了,“就想起一点三岁前的事,做了个很长的梦。那不是昨晚跟你在说吗?然后我听了个催眠的音乐,突然间做梦就想起来了。”

江亦陡然道:“你初恋叫什么名字?”

杨侑然:“……”

真的……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的。

杨侑然:“……我哪记得?”

江亦:“姓黄。”

杨侑然:“不是姓梁吗?”

江亦:“?”

江亦:“你果然记得。”

杨侑然:“…………”

他都可以想象到现在江亦没有表情的脸。

江亦:“想起来了多少?”

杨侑然:“想不起来,都怪你上次查那个梁律师给我看,我想不起全名了。不要再加深我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了。”

“不记得就好。”江亦适可而止,说,“今天降温,穿的什么?”

杨侑然低头看了一眼说:“羊毛西装啊,昨天给你的那套的情侣装,我在一家店定的。你穿了么?”

“没,怕弄皱,挂在办公室了,等会儿换。”江亦道。

杨侑然说好啊:“你实验室我进不去,办公室我能参观吗,能看你换吗?”

江亦低低轻笑起来,说行。

杨侑然:“给摸胸肌吗?”

江亦:“你说呢?”

杨侑然哈哈哈:“哥哥只给摸胸肌吗?”

驾驶座的滴滴司机怪异地瞥了他一眼。

江亦:“随你吧,别点火,晚上要陪你爸妈吃饭。”

江亦看手表:“我六点下班,你五点五十过来好了。”

不多时,杨侑然就打车到了陈教授的研究所。

他的生物研究所对外管制格外严格,杨侑然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有个陈教授的学生跑出来接他。

陈教授带他进办公室:“宝宝,晕了晕了,今天在忙。你终于想起来看舅舅了啊?”

“我也是忙嘛,刚回来才几天。我不是故意的……”杨侑然跟他闲聊了一会儿,注意着时间,问他道,“舅舅,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天你给我妈从老家带了特产来,说要偷偷带我出去玩,摘樱桃。”

陈教授浑身一僵,旋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记起来了?”

杨侑然也睁大眼睛:“真的发生过?”

陈教授站起来:“你想起来了?不对,你怎么突然……你那时候……车祸后,你可能是大脑创伤,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和以前的技能,性格也变了。”

陈教授说完,又道:“舅舅对不住你,那天如果没有带你出门就好了,就不会……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他看着杨侑然的眼睛,因为心痛,而微微错开目光。

杨侑然说:“舅舅……你发生的车祸,是什么样的,是被撞后,肇事车逃逸了吗?”这是昨晚徐行和杨婉瑜提到过的。

“是。”陈教授胳膊微微一颤。那次意外后,他的手部神经出现了问题,偶尔会抽搐,但不明显。

他把手放在桌下,没让杨侑然看见。

“是一辆逆行的,银灰色车辆,我的车报废了,行车记录仪里……什么都没有。”这是陈教授至今觉得奇怪的事。

GPS失灵,把他引导到了错误的道路,害他绕了远路,在没有监控的路段,被逆行车迎面撞了。

杨侑然表情愣愣的。他记得,陶广丰的那辆肇事车,就是银灰色,后来修好,妈妈拿去卖了,卖了五千块,拿去给杨侑然治病了。

妈妈以为要赔钱给被撞的车主,但实际上一直没有出现相关报案人。陶广丰也因为瘫痪,而不必背负醉驾的刑事责任。

杨侑然出声问陈教授:“开车的……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记得吗?”

陈教授:“是个男的,其他记不

清了,”他一脸懊悔,摘下眼镜,“我记不清了,宝宝,是舅舅的错,舅舅真的对不起你。”

杨侑然急忙起身:我没关系,舅舅,我也没什么,我这不是和正常人一样吗。您不用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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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可能不是陈方舟的错。

是那辆逆行车……

“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肇事车和人么?”杨侑然又问了一遍。

陈教授叹息,说没有:“一直在找,你爸爸也在找,都没有找到。按理说,那辆车也不可能完全悄无声息地消失,因为他的车一定有损伤,只要去修理,就有痕迹。路过高速口,也会留下踪迹,可就是没有……”

以杨利鸣的财力,都找不到,可想而知这件事多难办。

陈教授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了眼镜抬头。

杨侑然在发呆,他难得地穿了西装三件套,笔挺地套在身上,皮肤白皙而头发柔软,这样完美漂亮的小孩,这样的缺陷,都是他造成的。

他很痛心。

杨侑然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是科学家,他没有证据,无法证明给任何人听。

这听起来更像是他车祸后记忆错乱的妄想。

两个平行时空在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通过对撞的两辆车,交换了两个灵魂。

他从小被抱错,被杨利鸣夫妇养到三岁,车祸后灵魂换到了另一个时空,由杨雪抚养长大。

二十五岁的杨侑然,功成名就,也孑然一身。

舞台事故后他成为了植物人,因为后辈的一首歌,被送走了。

他穿进了书里的平行时空,变成了更年轻的、声名狼藉的杨侑然。

也可以说,他回家了。

他生来就属于这里,杨婉瑜本就是他的母亲,陈方如就是他的养母。

杨侑然止步于想象。

这种只能想而证实不了的事,他告诉不了任何人,包括江亦。

“我车祸后,变化很大么?”杨侑然抬头问陈教授。

“是,挺大的,但这都不能怪你,只能怪我。都不是你的错。”陈教授说,“舅舅会负责你一辈子到底的。”

杨侑然想了一会儿,自己想清楚了,但没有在这件事上细究。

连霍金穷其一生都没研究明白的理论,他凭什么去研究证实。

杨侑然说:“舅舅,您不用管我一辈子。”

陈教授坐在他对面说:“什么意思?还不让舅舅负责养你啊?”

“我自己知道养自己,”杨侑然声音轻轻地道,“江亦也知道养我,他也负责治疗我的眼睛,您这些年为了我已经付出很多了,我没有怪过您,我现在生活自理,和常人无二,什么都有了,有健康的恋爱,也找到了亲生父母,您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杨侑然表情很认真。

陈教授怔了怔,他确实放不下,他为这件事操碎了心,连自己家庭都放一边了。

他对杨侑然付出了超出常理的

关心,也一直觉得这就是他必须做的,是责任。

杨侑然现在让他放下。

“放下了……舅舅还是你的舅舅,你还是我外甥,你得认。”陈教授婉转地说,“除非你这孩子要和我断绝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不是,我不断绝。我不是那个意思。”杨侑然没法忽视他的关心和爱,同理他也想到了陈方如和杨利鸣。

自己对他们也有责任。

“我父母都过来了,”最后杨侑然看着时间不妙,要堵车了,赶紧提出要离开,“过几天可能要一起吃饭,到时候您也来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去哪里?我送你过去。”陈教授看手表时间,“刚好我也可以下班了。”

杨侑然:“啊?这个点您可以下班吗?”

陈教授起身道:“我是所长,有点特权的。”他拿起外套,“走吧。”

杨侑然注意到他和江亦的手表是同一个品牌。

他想起来江亦说过,自己的手表就是老师送的。

不过陈教授这个要贵几倍,送江亦那个大概快十万。

杨侑然上了他的车。

陈教授开车:“说吧,去哪儿?”

杨侑然报出一个地名,陈教授侧头:“江亦的研究所啊?晚上要带男朋友见家长了?”

杨侑然点头说是啊。

陈教授把车开出停车场:“你父母在这方面有为难你么,需要我出面做点什么吗,我毕竟是江亦的老师,顶着一个遗传学教授的名声,他们要怪你,我就能说是他们基因遗传的错。”

“没有人怪我。”杨侑然望着窗外,说,“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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